要生存我們必須大失學
~~〈紅色山茶〉

槍膛裡是什麼樣黑色的眼眸在微笑?
子彈
短暫的微風裡什麼樣的水妖在歌唱?
~~〈愛的出走〉


面對面凝視死亡不過只是回應死亡的凝視。我們無法轉移視線,是因為深深被那凝視裡的虛無攫獲,如許溫柔的暴力,無限而即近,永恆的神秘,還有無法理解的快感秘密在蠢動。這是會發生的死亡,會從這虛無裡發生許多事,發生許多存有象限的死亡,因為其中乃是無盡的渾沌,如世界的終結和啟始。寫作的介入即是躍進此一深淵,死亡、虛無、犧牲、全然的虧本,然後分屍。屍塊在深淵裡飄盪,酒神舞踊的歌聲卻剛開始,並非唱出生命與秩序,而是對所有一切可能與不可能的生命與秩序,那未來的承許。因此寫作永遠是勇敢的一躍,在殘酷的分屍裡,爆散出無數具詩體;而閱讀總是在深淵的邊緣徘徊,享受超越死亡虛假的快感或者悲傷,為一具完整屍體的僵詩。因此作者那會發生無限的死亡,正對照著發生在讀者身上死亡的有限。這許是這個時代為何遍地僵屍,吸血鬼四下偃行。只有大量失血,讓死亡回到我們左近,我們才能不再僵屍,不再如此渴求血液,並且不再讀者。讀者早就已經絕種,已經沒種,因為種永遠指向未來,而讀者,如同吸血鬼和僵屍,是沒有未來的。只有在祭奠自己的薰火中挺屍向前,躍入那將發生功能的死亡深淵,讀者才能在自己四散的屍塊中,看見新鮮詩體的未來。僵屍只有知道自己已死,如同讀者必須開始寫作,詩體,分屍的詩體而非完整的詩體,還有存有,存有的可能而非存有的已然,才會出現。因此詩的向度永遠是未來的向度,也是歷史的向度。

Copyright © 1996 Erik Lee